陈辰辰

人事已尽,人世很长

【捍卫】逐梦论

*全是编的

*ooc,与正主无关

 

00.

 

祝你实现梦想。

 

01.

 

思故里。

 

是一家酒吧的名字,灯光泛黄得昏暗,走进去之后看不清人脸,走路得一直盯着地面才能保证不摔倒。

 

陈宥维很久不来酒吧,今天突发奇想渴望酒精的味道,出门不久就看见了这个让他满意的酒吧名。

 

这家店并不好找,在左拐那条巷子的最里面,也没有闪闪发光的招牌,门口只有一个黑板写着店名和今日打折产品。

 

陈宥维挑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之前在吧台点了一杯长岛冰茶。

 

长岛冰茶的味道是酸酸的,还会杂一点苦味,但酒精度数也不低,喝太猛可能会吐。

 

整个酒吧灯光最亮的地方是一个小圆台上,头顶有神圣的白光往底下打,底下坐着驻唱歌手,一个很不错的驻唱歌手。

 

酒吧的一般都是一群人一起,这种时候就没有人会听歌,大家摇着骰子猜着拳,只在乎下一杯酒进谁的肚子里。

 

但陈宥维这种单纯为了酒来的人会认真看周围每一个细节,聆听每一个音符。

 

驻唱歌手眼睛耷拉着,脸微微右偏,神情像一个小狗狗,可是看不确切。但是唱的《迷迭香》很到位,尾音上翘,又调皮又勾人,把情歌拓展成一部拉锯战。

 

一曲结束只有陈宥维为他鼓掌,招来了很多目光,也包括驻唱歌手本人的。

 

驻唱歌手有一双很有特点的下三白眼,没有表情的时候很凶,对陈宥维礼貌一笑的时候又很可爱,有种向世界小心翼翼伸出手打招呼的感觉。

 

陈宥维暗暗在心里记下,准备回家后再用iPad的备忘录写下来,算作家记录生活灵感的一种方式。

 

陈宥维真正看清驻唱歌手长什么样是在厕所门口,驻唱歌手嘴里叼着一根爆珠,手上下口袋里不停摸着找打火机。

 

“给。”陈宥维把自己的打火机拿出来递给他,“用我的吧。”

 

对面的人抬头看了一眼,犹豫着接过说了声谢谢。

 

戴着眼镜的陈宥维笑起来被说过像雪兔。于是跟感兴趣的人说话时,知道了自己魅力点的陈宥维就会刻意把眼睛笑到眯成一条缝,方便加深别人对自己的记忆点。

 

“不用谢。你唱歌很好听。”陈宥维不动声色地凑近他,“而且你唱的感觉跟原唱很不一样,带着自己的特色。跟你的下三白眼一样,很容易让人记住。”

 

驻唱歌手被一连串的夸奖砸晕了一会,不知道说什么,又怕气氛尴尬,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问:“你抽烟吗?”

 

陈宥维说好啊,就着夏瀚宇的手掏出烟,熟练的咬开爆珠,想了想问:“我能借个火吗?”

 

“这不是你的火机吗?”

 

“不是这个。”陈宥维又笑,没有理驻唱手里递过来的打火机,反而捏着他的下巴微微偏头,让两根烟之间的距离慢慢缩短到零。

 

两个人的距离也在缩短。

 

驻唱歌手开始被吓到,不自觉想往后退又被锢住了下巴动不了,被迫接受了一次调情。过了几秒就安静的垂眼盯着陈宥维白皙的皮肤和没什么瑕疵的脸,看自己嘴里的烟雾往他干净的脸上打。

 

陈宥维退开的时候驻唱歌手在笑, 拿下烟掸了掸灰问他:“喂,你经常这样啊?”

 

“不啊,哪能这么野啊。”陈宥维猛吸一口烟,爆珠的味道有点甜得发腻,“不记得哪天从哪里看到的,就想找个看得顺眼的人试试。你是第一个。”

 

“我长得还顺眼?”对面的人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陈宥维拿开他的烟扔在地上,嘴唇凑上去堵住他将要吐出来的烟圈,接吻的间隙揉着他的后脑勺小声说:“很可爱。”

 

02.

 

驻唱歌手的名字叫夏瀚宇,这是他们当晚在如家酒店里交换的情报。

 

夏瀚宇双腿搭在陈宥维肩上,陈宥维捅进去的时候痛得牙齿咬住下嘴唇也不愿意叫出来。

 

但是做到高/潮的时候又很爽快,叫得像一转九回的高音,《迷迭香》里转调的呻吟,敲打在陈宥维心上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陈宥维看着他用来挡住脸的手上的纹身就想吻他,从剪刀的最末端开始,用舌尖色/情的一点点舔上来,最后停在嘴唇旁边,又不急着吻下去,反而是看身下的人微微红了眼,落入情网的样子。

 

“要接吻吗?”陈宥维嘴唇都贴上去了,还是装作礼貌的问了一句。

 

夏瀚宇不耐烦的皱眉,刚把手从眼睛上拿开就被陈宥维忽然用力的一顶闷哼了一声,搂着人脖子往下拉:“想亲就亲,别这么啰嗦。”

 

织网的人也掉进情欲的海里,他们对陌生人不必顾虑着温柔或体面,掐着大腿内侧的手和腰上箍着的双腿都比刚刚更加用力,好像是世界末日了,要在这个地方留下自己来过的印记。

 

03.

 

夏瀚宇至今都不太清楚自己怎么会退掉了一个好不容易租来的小小的地下室,住进陈宥维的家里。

 

陈宥维家也不大,一室一厅,只有一张宽一米五的床,晚上睡觉时要两个大男人要抱着才能保证不会翻个身滚下去。

 

房租是两个人平摊的。都是二十出头的北漂的孩子,不会为了面子强撑这一份重担。

 

夏瀚宇喜欢睡在左边,面对着陈宥维蜷在他怀里的时候还可以看到方形窗户外面的月亮,慢慢融化进陈宥维眼睛里,这个时候他不需要再想一个人独居时还留一盏灯。

 

“作家好当吗?感觉还挺舒服的。”夏瀚宇玩着陈宥维的手指说,“不用早起熬夜,不用跟很多人社交,大部分时间都好自由,想干嘛就干嘛。”

 

“那你转行跟我一起当作家,”陈宥维笑着说,“让我一觉醒来还能看到你一次。”

 

“那你稍微早点起不就好了?”夏瀚宇嫌弃似的撇撇嘴,“明天跟我一起七点起床。”

 

“我起那么早干嘛,又不用上班打卡。”陈宥维无奈的收回笑,“作家当然舒服啊,像我这种不出名的作家最舒服啦。”

 

夏瀚宇捏捏他的脸,没说话。

 

“几乎没有人找我写稿,编辑也不催我,大概我的文章没人期待所以我才自由吧。”陈宥维看着这间屋子已经泛黄甚至有些掉下来的墙灰的天花板,对夏瀚宇挤出一个笑容。

 

夏瀚宇是他的灵感直通车,是除了写作以外他生活的另一处火花迸发点。可能因为他是夏瀚宇,可能因为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他期望着别人从他的文字里不能读懂的夏瀚宇可以一眼点破,虽然现在为止夏瀚宇还没有把他写过的任何一本书完完整整的看过一遍。

 

陈宥维叹了口气,矫情的觉得夜晚总是让人敏感又多情。

 

他想起夏瀚宇也不是北京人,想起夏瀚宇还没有和他合租时住的二十多平方米的小地下室,现在依然把不到一万块的音响装备放在客厅的沙发旁边当宝贝一样供着。

 

对于来北漂的人来说,什么都解不了眼前的渴,除非有一天梦想真实实现了,明确告诉你这么多年来你的努力没有白费过。

 

"你为什么来北京?"陈宥维侧过身看着他问。

 

夏瀚宇瞥了他一眼,理所当然的语气说:"还能因为什么?"

 

"想成为一名真正的歌手吗?"陈宥维帮他把没说完的话说出口,"我觉得你可以的,虽然我不是你们圈内人,但我觉得你唱歌真的很好听。"

 

夏瀚宇知道这种没有专业性质的属于恋人的夸奖很没用,但他还是会因为有人愿意听他的声音而开心,何况这个人是被他在乎的人。

 

"我想当歌手很久了,"夏瀚宇回忆起小学第一次接触钢琴时好奇和期待,好像从那个时候开始他的命运就一直在被一条线引导着,"刚上高中的时候我就想好了,要考上武汉音乐学院,然后来北京。"

 

北漂是一段艰难的旅程,从真的下定决心要远离故土和家人开始就是一条不归路。

 

陈宥维看过夏瀚宇偷偷的躲在晒衣服的小阳台上哭,他听不懂湖南方言,但知道夏瀚宇在跟他妈妈一直强调说我很好,今天也有好好练习,钱还够用不必担心。

 

陈宥维扭头看餐桌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夏瀚宇刚吃完的泡面碗,清晰听见夏瀚宇猛地挂了电话之后的啜泣声。

 

泡面是他们一起去超市的时候买的,当时夏瀚宇刚咬牙买了一个近一千块的小蓝牙音响,去挑商品的时候一向讨厌洗碗的他主动拿了两大袋袋装的泡面,拒绝了陈宥维给的盒装。

 

"不是不想洗碗吗,怎么还买袋装?"陈宥维推着购物车问他。

 

夏瀚宇低着头走路,撕着嘴皮头也不抬回答说:"现在想洗了呗。"

 

他想了想又笑着补充一句:"没钱的人哪有资格挑这挑那啊。"以开玩笑的语气。

 

夏瀚宇对生活里有多节俭,对音乐就有多大方。宁愿一天就靠一包泡面过日子也要尽力去买最好的最适合他的音响设备。

 

思故里。

 

陈宥维想起夏瀚宇打工的酒吧名字,最后也没有把纸巾送给在角落里缩成一团哭得肩膀耸动却不肯发出一点声音的人,反而是拿起还没洗的碗走进了厨房。

 

夏瀚宇的声音打破了陈宥维的回忆:"我昨天在电台上发了一首歌,我自己写的。"

 

"你要现在唱给我听吗?"陈宥维想,夜晚躺在床上听恋人唱歌确实是一件很浪漫的事。

 

"我睡前看了一眼,到现在播放量还不到二十次。"夏瀚宇没有回答他,自顾自地把话说完。

 

陈宥维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搂着他的脖子说:"你一定会实现梦想的。"

 

夏瀚宇揉了揉陈宥维刚洗过的头发,闭上眼认真的回答了一句:"你也是。"

 

04.

 

夏天的空气总是沉闷,陈宥维却格外喜欢夏天。

 

喜欢夏天喝下冰可乐时苏打在喉咙处冒泡的感觉,喜欢和恋人共享同一根冰棍,喜欢他们在没有空调的出租屋里做完爱之后满身汗又磨蹭着不想去洗澡的感觉。

 

"瀚宇,你想不想要一个空调啊?"陈宥维抽了张纸盖在脸上擦了擦汗。

 

"想有用吗?你有钱?"

 

陈宥维总是会被他的直白逗笑:"没有。但生活费再挤一挤,买一个微型空调还是够的吧。"

 

"算了吧,那还不如吃好点。才刚六月份,你有那么热吗?"

 

"没有啊,我还好。"陈宥维笑起来露出他的两排大白牙,眼睛里会露出像是刚满十七岁的少年冲喜欢的人的光,"但是我怕果果会跟我受苦。"

 

夏瀚宇看着他没接话,陈宥维有一点尴尬,收回了笑容,还没等开口问"怎么了",反倒是夏瀚宇先给了答复。

 

"我不怕吃苦。"夏瀚宇说,"你不用总是自责这件事。"

 

其实他早就看出陈宥维潜意识里总为他的事感到无能为力,知道他白天给人做钢琴老师晚上还要去酒吧驻唱之后就一直劝说他不要再去驻唱了,无果后自己写稿的时间翻了将近一倍,好像是要证明他可以赚更多钱为夏瀚宇减轻一点生活重担。

 

"我自己选的路,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夏瀚宇说完发觉这句话有点伤人,转头看陈宥维果然是一副黯然伤神又故作坚强的样子。

 

夏瀚宇赶紧说一些话来挽救:"我只是想说,你来北漂不是为了我,我希望你可以先为自己实现梦想而已。"

 

陈宥维看着脖子上还留有刚烙下吻痕的恋人,抬起胳膊捏着他的下巴又接了一个吻。

 

"梦想是很重要,但夏瀚宇前辈也很重要。"

 

六月来的匆匆忙忙,好像每一天都重复着一样的步骤,又好像每一天都有惊喜。原来不知不觉他们也在一起有八九个月了,漫长而平淡的日子里却总能因为对方擦出点不一样的火花来。

 

这是陈宥维给夏瀚宇过的第一个生日,他老早就在着手准备礼物,想要给予恋人一个不一样的一天。他们白天几乎都不会在一起,夏瀚宇去打工陈宥维总是窝在家码字,所以他有充足的时间去构思关于六月十一的每一个细节。

 

六月十号当晚,夏瀚宇坐在客厅的只刚刚够他们两个人位置的双人沙发上写歌,陈宥维从电脑前离开后凑到他身边去看,是一堆看不懂的音符和零零散散的歌词,歌名却早就想好了,朴素而简单,就叫《五十平米出租屋》。

 

“五十平米出租屋,是我们的家吗?”陈宥维问。

 

他不是说房子,说的是家。房子是冷冰冰的四方形盒子,但家是永远有人在等你的慰藉。夏瀚宇愣了一下,又坦然点头。

 

出租屋不知道哪一任主人留下的老式挂钟在滴答的响,夏瀚宇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你先去睡吧,我想把这首歌写完。”

 

“现在灵感很丰富吗?晚睡不好啊,你明天还要早起上班。”陈宥维劝他。

 

“你先去睡吧,我不会很晚睡的。”

 

“那好吧,我先睡了哦。”陈宥维拍了拍他的头离开,夏瀚宇看着他不留恋的背影,咬着下唇发了会呆。

 

他的生日只跟陈宥维提过一次,还是一起看电影时听到这个日子随口发出的感叹。不记得也很正常,夏瀚宇劝自己说,都二十二岁了,还跟个小朋友一样渴求别人知道然后得到祝福。

 

五十平米出租屋现在灰蒙蒙的,客厅没有大灯,自从上次灯管烂掉之后就一直没人修。窗外下着小雨,空气中尘土味突破防盗窗一格一格的限制飘进屋子里,雨季冲刷掉最后一丝理性。

 

夏瀚宇撑着脑袋想事情,可能是下一句歌词的韵脚,也可能是回忆什么时候开始他在陈宥维面前想把自己变成要糖的小孩。他不想踏进卧室,写歌的灵感戛然而止,坐在这里变成一个雕塑度过二十岁的第一天好像也不错。

 

“瀚宇,看我。”陈宥维举着一个除了一只勉强能看出来是阿拉斯加的小狗外再没有其它装饰的六寸小蛋糕从卧室里出来,上面满满当当的插着二十多根蜡烛,显得特别滑稽,主题像是误入迷宫的狗。

 

“终于十二点啦,二十二岁生日快乐。”陈宥维说。陈宥维也才二十一岁而已,比他还小,顶着一头刚洗完吹干的顺毛黑发,再加上白短衫,就是一个高中生的样子。他像从前每一个给他生日祝福的人般发射微笑,但他独特的把眼睛弯成月亮,下一秒就要回到天上的层层云雾里。

 

夏瀚宇被陈宥维招呼到木质茶几边许愿,都还没从恍惚里回过神来就听从的闭上眼双手合十,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剩下陈宥维现在说的那句“肯定要许愿说实现梦想,成为一个大歌手啊,好不容易能问上帝要一个机会,别错过了。”

 

等他再睁开眼时,又被陈宥维的下一个惊喜砸晕了头。

 

陈宥维看夏瀚宇瞪大的双眼半天没有下一步,苦笑了一下把单膝下跪的动作调整得更标准,简单整理思绪后开口:“你不用慌张,瀚宇,我没有想跟你要什么承诺,也不会成为你的负担。”

 

“我总是希望你能实现梦想,不要白付出这么多努力,可是又好怕你飞得太高太远我抓不住你。我只是想留下点什么,会让你以后也一直记住陈宥维这个人。”

 

“生日礼物是一台混响器,我放在了你的枕头底下。对不起啊,买混响器几乎把所有积蓄都花光了,戒指就只能随便挑挑。不过上面有一个小小的音符,应该能让你看着顺眼一点。”

 

体面人很少会脸红。夏瀚宇却看见陈宥维低着头,耳尖都泛着红色,举着戒指盒的右手轻轻颤抖。夏瀚宇看不见自己的脸,但能感知到比起陈宥维也没好到哪去,甚至眼眶还有点发酸。

 

陈宥维一直不抬头,夏瀚宇只好别扭的把手伸过去,用有一点哽咽的沙哑的嗓音说:“难道要我自己戴吗?”

 

笑起来真好看啊,夏瀚宇看着陈宥维想,夜晚总有星星在发光,天上或者他的身边。

 

05.

 

陈宥维被出版社劝退的时候夏瀚宇在公司楼下等他一起回家。其实陈宥维没有多意外,他文笔并不多出彩,不能开辟出一种新的风格,又不愿意迎合市场口味随便写一点俗气的快餐爱情。

 

但真正被下审判的时候还是会有点难过,当初离开家的时候信誓旦旦说要闯出一番天地,现在只能在小小的出租屋里施展才华了吧。

 

“怎么才下来?”夏瀚宇走过去把伞挪到两个人头顶。

 

“一点小事。”陈宥维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话说出来,“就是被出版社辞退了而已。”

 

夏瀚宇有些时候表情会不受控制的很夸张,陈宥维一直觉得这样很可爱。

 

“怎么忽然……”夏瀚宇靠得离他近了些。

 

“没有忽然啊,其实我早就感觉到了。”陈宥维装作释然似的笑笑,“怎么办啊,以后要成无业游民啦。当初还说要养夏瀚宇前辈来着。”

 

“这有什么?我养你呗。”夏瀚宇右手打伞,因为要迁就陈宥维的身高得费力的把手举得比平常高出不少,左手因为说有点肉麻的话用动作掩饰撕着嘴皮,“你不开心别装啊,在我面前没必要装。”

 

不出名的小作家陈宥维其实有被夏瀚宇这句话打动,他发散性的想到自己是一条鲨鱼,夏瀚宇是他所能遍及的海域里唯一一座孤岛。

 

陈宥维答应他说好啊,接过他手里的伞,一边把他还在撕嘴皮的手扯下来和自己十指相扣,懒得去看路人的眼光。夏瀚宇也全然不在乎,有陈宥维在的时候他总不用想太多,更放松的和旁人对他的期待越走越远。

 

就算喜欢写作也觉得好累,陈宥维说要暂时停笔一到两周,正好家里很久没有大扫除了,做家务有时也是放松的一种方式。

 

陈宥维一般很少去看夏瀚宇的音乐角,尽量在他的眼里那一地的垃圾是挺不干净的。太乱了,陈宥维第三次经过时再也无法忽视小角落,拿着扫帚直直走了过去。

 

地上好多纸团,大部分是夏瀚宇灵感来时一两句曲谱,陈宥维不知道哪些有用哪些没用就全部整理好放在旁边的小圆桌上。

 

那一张纸很不一样,被揉的格外皱,像是被强行踹到凳子后面的。陈宥维耐心的一点一点拆开,密密麻麻的字逐渐展现出来,陈宥维都不用把那些条条框框全部看清,黑笔在第三行加重花了好多圈,三这个数字都要被吞噬掉。

 

陈宥维第一眼就落在那里,然后整个人跟着拥有黑色边界白色的洞口掉进去,头脑发懵。

 

他的小鸟真的长出翅膀要飞走了。

 

这是一张合约表,公司已经全部拟好了合约,甲方上面还留有代表人签名和印章。

 

第三条说,公司明令禁止旗下艺人谈恋爱,艺人有义务遵守公司规定。

 

右下角的乙方签名处夏瀚宇的名字写了又划掉,在旁边出现几个小小的cuv字母,在下面又是夏瀚宇的签名,这次被划掉得更重,用力得好像要把纸都戳破。

 

陈宥维蹲不住的滑坐在地上,正前方摆着恋人的未来,或者根本就不再会是恋人。

 

他终于知道自己扮演的角色像一个滑稽的小丑,左手中指的戒指被他取名叫无束缚,可他还是成了夏瀚宇的包袱,甩不掉的沉重。

 

其实根本就没得选择,陈宥维在一张纸上看透了自己幸存的龌龊心思,另一个自己摒弃的觉得陈宥维真是个不知道轻重的人。

 

门开的时候夏瀚宇看到的就是坐在地上直愣愣的盯着一张纸的陈宥维,他放下手中楼下刚买的零食和水果走过去问:“陈宥维,你坐地上干嘛?”

 

夏瀚宇甚至没来得及走到音乐角旁边就被忽然站起来的陈宥维拖着往卧室里拽。

 

他们相爱了快一年,夏瀚宇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陈宥维。一般的时候,陈宥维哭起来是安静的洋娃娃,看电影被感动抽噎的时候也要咬住嘴角不发出任何声音。今天的陈宥维像一只压抑在崩溃边缘的野兽,天性暴戾但还在努力控制不让自己发狂。

 

夏瀚宇被摁在床上时转头看窗外,天已经要黑了,一向嘈杂热闹的小巷子今天格外安静,周围的空气慢慢凝固,夏瀚宇把陈宥维憋在喉咙里的哭声听得太过清晰。

 

他肯定看到了,夏瀚宇有点后悔,这张纸为什么不能早点被扔掉,或者藏得更好一点。

 

陈宥维总被冠以温柔滤镜,今天终于在恋人面前摘掉它,露出原本恐慌而敏感的内里。夏瀚宇的腿被陈宥维摁到两边都贴着床,但是这种拉扯撕裂的痛感居然不如陈宥维咬着他左边脖子处哽咽时心里的刺痛。

 

温柔的人成了夏瀚宇,他一边安抚着恋人的情绪,把手绕到陈宥维光洁的背上轻轻抚摸,一边承受着陈宥维在他全身各处留下的撕咬伤痕。

 

高潮的时候陈宥维终于没忍住,掐着夏瀚宇的后脖子窝在他肩颈处哭出了声。

 

原来陈宥维的哭声也会这么惨,夏瀚宇想,像还没断奶的孩子,哭一场就是世界末日。

 

做完爱的陈宥维两鬓处全是汗,夏瀚宇为了让他安心还是留下了一个轻轻的吻,如同每晚睡前陈宥维对他一样。等陈宥维冷静了,一定要他补偿一点什么。

 

打破宁静的,是陈宥维的声音。也或者不是陈宥维的声音,夏瀚宇不知道他还会用这么沙哑的声带说话。

 

他说,我们分手吧。

 

夏瀚宇全身上下所有细胞都要僵掉,连想要下垂看看陈宥维的眼珠都挪不动。此刻的宁静比刚刚更甚一筹,准确来说应该叫寂静,没有希望的长鸣声。夏瀚宇被孤身一人丢在沙漠里,天已经黑得看不见月亮了,他是世界孤独的中心,也是入口。

 

不要。夏瀚宇费了好大力气找回人类天生就具有的说话能力,只能说出两个字来。

 

“求你了,分手吧。”陈宥维好不容易停掉的哭声又有重新爆发的趋势,“求求你,分手吧,夏瀚宇。”

 

夏瀚宇数不清陈宥维趴在他耳边说了多少声求你了,好像在挽留,可明明被抛弃的人是他,他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其实要分手很简单,只要一方有这个念头就可以。不告而别,或者吵一次架,说几句对方完全不能接受的辱骂的话。分手真的很简单,陈宥维干嘛要哭的这么惨来求他呢?

 

为什么要把他单方面提出的分手强制性的变成双方达成的和解条约,来征得他的同意。夏瀚宇不知道是想不明白还是不愿意想明白,脑子混沌着话也不会讲了。

 

夏瀚宇睡着前脑子里还留着陈宥维那一句“分手吧,求你了”,像个魔咒盘旋不去。梦里的夏瀚宇大概也是痛苦的,他睁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变成了一个行尸走肉,倒胃口的去挖别人的心然后生吞。他只挖心,甚至其他的内脏他都不愿意触碰,他要把每个人最真挚的感情都咬成残碎。

 

陈宥维走了,一大早开始收拾自己的衣服。其实也没几件,很多地方他过得比夏瀚宇节约,开销大部分都花在了夏瀚宇身上,一拿到稿费就买各种音乐设备。夏瀚宇骂他拿了点钱就不知道存起来的时候,他就笑眯眯地看着夏瀚宇瞪他,等他说完再哼哼似的补一句“果果好凶哦。”

 

最后他也只收拾出了一个小行李箱的东西,站在卧室门口,门半掩着,准备告别的话。可能是人生中他和夏瀚宇说的最后一句话。

 

夏瀚宇早就醒了,陈宥维离开这张床那一秒他就醒了。无声的告别拉长了这场仪式的战火,夏瀚宇不敢开口。

 

“瀚宇,我走了。”陈宥维用哭了一宿后的声音说,“祝你实现梦想。”

 

大门被关上,夏瀚宇终于忍不住,像迷路的象终于找对了方向,他找到情绪的发泄口,把头蒙进被子里哭,泪水要把他淹没了。他是溺水的鱼。

 

五十平方米的出租屋失去了二分之一的主人。

 

06.

 

夏瀚宇签了那家经纪公司,之后的路算是顺风顺水,被公司推着参加一个选秀类的节目,然后靠着扎实的基本功终于一步一步走到决赛舞台。

 

虽然私下也并不容易,但他总算站上了出道位,能用无线话筒给很多人唱歌听,完成了小时候关于歌手的第一个梦想。

 

主持人让夏瀚宇发表感言,当他接过话筒,站在舞台中心,所有人都看着他为他鼓掌时,之前准备好的所有客套话和官方的感谢都忘得一干二净。

 

他想起来了一个很久不见的人,一个在酒吧听他唱歌也愿意鼓掌的人。

 

他满脑子都是陈宥维,现场的每一束光都化作陈宥维在不同时刻不同地点跟他说的那句“祝你实现梦想”。

 

成为练习生后他又瘦了好多,全身上下只剩个骨架,原本中指上的戒指戴不住了,他用一条银色的项链把戒指串上去,戴在脖子上没有取下来过。

 

夏瀚宇用没有拿话筒的手摸了摸项链上廉价戒指的音符,闭上眼抑制住哭意鞠躬。他说谢谢。

 

终于实现梦想了啊。

 

 

一点番外:

 

陈宥维坐在电视机前看夏瀚宇哭的鼻子都红了,时间好快,夏瀚宇却还是跟个小孩子一样。

 

戒指陈宥维也没取下来过,总有人问他怎么带这么廉价的戒指,他总笑笑不回答。

 

夏瀚宇摸项链时陈宥维有一点愣住,又不自觉地跟着他的动作捏了捏音符。音符却碎掉了,掉在地上没有什么声音,廉价的戒指早就超负荷完成了它该完成的使命。

 

陈宥维蹲在地上捡它的残骸,满足的流出两滴眼泪,又在空气里蔓延开,引出了更多同伙。

 

第二天是陈宥维新书发布会,现场人满为患,记者问他关于他的成名作《北漂日记》的灵感来源,陈宥维没像平时一样体面礼貌的迅速回答问题,反而像听不懂一样微微歪了头。

 

陈大作家有翻电台的习惯,一个一个点过去,直到昨晚他终于听到找了好久的声音。这个电台还是无人问津,播放量最多的一首歌也不过五百多次而已。

 

陈宥维点开《五十平米出租屋》,夏瀚宇用沙哑的好像刚哭过很久还在抑制眼泪的嗓音唱已经被他自己又改掉的词:

 

不管最终我的梦想有没有实现,感谢你陪我度过的那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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